继上星期那最神奇的一周后,昨天上午,我的微信又突然小小爆了一下子。相继有20多个读者给我发了微信,很多人都说:“我靠,让你猜对了!”我一看,噢,原来是佐田,有一位老年总统又发推特了,
当地时间11月16日,特朗普在推特上发文称:“在全国各州提起的诉讼,其实都不是我们提起的,而是那些亲眼目睹选举舞弊的人们提起的。我们手里有大证据来证明这次选举违宪,证明有人为了改变选举结果做了骇人听闻的事,我们将对此发起诉讼!”随后他又发布了多条推特,不成系统的阐述了他对此次选举中民主党违宪的质疑。的确,早在之前的文章当中,我就屡次暗示和明示过,特朗普最终会以民主党此次选举中的一些做法(如违规使用邮寄选票等)“违宪”为指控依据,去告民主党人。这样说的依据,倒不是因为我发明了什么时光机,能穿越去看看,更不可能是我真“里通外国”,把文章翻译成英文,寄到美国去,给特总去支招。《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福尔摩斯曾有过这样一段经典的名言:“魔术家一旦把自己的戏法说穿了,他就得不到别人的赞赏,如果把我的工作方法给你讲得太多的话,华生,请你相信我,你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福尔摩斯这个人,只不过是一个十分平常的人罢了。”我下面的这段分析,也属于这类码字儿主动给自己掉粉的行为:我过去能猜准,是因为我站在特朗普角度,替他假设了一份《绝地反击计划》,而到目前为止,他似乎真的是在按照这个计划来。那么,我就来向您讲述一下,我认为他做的这份计划,究竟是怎样的:(以下内容,可能日后被打脸,也许特总明天就认怂退出了呢,请轻拍,与之前内容一样,这只是一种能形成逻辑闭环的假设。)
在2000年的时候,曾发生过同样是在美国总统大选期间的“戈尔诉小布什”一案。
此案的最终结果,是联邦最高法院为美国司法权干预行政权打开了一条不易让人察觉却又致命的缝隙。其原因是最高法院代表司法权,而总统选举则事关行政权归属,如果联邦最高法院直接对选举本身指手画脚,相当于大法官们替选民去制定总统。美国三权分立的治国体系,要是敢这么玩,早就玩不下去了。但2000年的那场判例中,联邦最高法院用驳回佛罗里达州最高法院的判决的方式,为自己扩权找到了一条新路:我们直接判选举的案子确实吃相太难看,但如果你们在州的法院为选举打官司,然后上告到我们这里,我们就有理由管了!因为判定各州级法院的判例是否违宪,本来就是联邦最高法院的日常工作。于是联邦最高法院站出来说:佛州高院,你判戈尔赢的判决结果违宪!然后把这个州的选举人票又送还给了小布什。由于2000年最先宣布胜选的就是小布什,所以很多观察家错误的认为,这又是一次联邦最高法院在干涉行政权的机会面前保持了克制。但事实上,美国司法权与行政权之间,那原本密不透风的隔离墙,在这次判例中出现了不易察觉的龟裂:今后,只要再有候选人像此案一样,先在州级法院打官司,再上告联邦高院要求推翻或追认州一级的判决。联邦高院援引前例,就不得不进行受理。
其实这种质疑在我看来并没有看懂特总在下的那盘大棋。上个周,这三个关键摇摆州的判决结果接连出炉,是这样的:当地时间11月12日,密歇根州地方法院驳回了保守派法律团队对于重新计票的请求,法官称,其法律团队提出的"选举过程不正当""欺诈选民"等说法"毫无证据,没有说服力"。同一天,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也遭到"滑铁卢":他们对于宾州接收邮寄选票日期延长3天发起了诉讼,不过法院最终裁定这项措施并没有违法,"由于疫情,延长接收期限是合情合理的"。到了13日,特朗普的法律团队对亚利桑那州重新计票的诉讼努力也归于失败……这三件事情发生后,我看到大多数国内媒体评论是这样的:哈哈!这下特朗普是没戏了。我们说,这些评论员,应该都是刚从北京街头打出租车回来,语气里一股司机大叔味儿。15日起,又出了件大事,上百万特朗普铁杆支持者在华盛顿特区集会,进行了特大规模的游行。我看到很多自媒体号又煞有其事的分析说,这就是特朗普“狗急跳墙”了,要靠铁杆川粉跟民主党人拼命……其实他们都把逻辑搞反了,特朗普眼下没有全败、更没有“狗急跳墙”,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进行。是的,到目前为止,特朗普的法律团队在各州起诉确实都被驳回了,但每被驳回一次,他的团队就拿到了一份地方法院判决结果。而下一步,特朗普就可以拿着这些判决结果,走进最高法院,把这打纸往桌上一拍,说:是的,当特朗普将判例摆上联邦最高法院的桌上时,由于有“戈尔诉小布什”案的判例在前,联邦最高法院不管也得管了。当然,由于接受了之后过于棘手了,也不排除联邦最高法院有极小概率耍赖:俺们就是不管,你爱咋咋地。毕竟,这次不同于戈尔诉小布什,如果最高法院接了,还判出一个特朗普想要的结果过,他们就真有可能给大选翻天了。
而联邦最高法院一旦插手此事,他们会怎么判就特别耐人寻味。
表面上看,联邦最高法院保守派大法官的确比自由派占据6:3的绝对优势,但保守派不意味着凡事站队共和党,哪怕凡事站队共和党,也不意味着他们要站特朗普。由于特朗普出身“政治素人”,哪怕是由他亲自提名上任的三位大法官,其实也是由共和党建制派推荐的。而眼下,共和党建制派,对于特朗普已经有了放弃之意,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日前就呼吁特朗普尽快认输,惹得他的老上司特朗普大怒,说博尔顿是“真正的蠢货”。但特朗普的恼羞成怒,阻止不了博尔顿这种共和党“投降派”的逼宫,这些玩惯了美式两党轮替的精英,觉得没必要为了一届总统之位跟民主党撕破脸。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们已经准备牺牲特朗普了。于是特朗普使出了一个奇招,那就是这几天华盛顿那数百万人的挺特大游行。我估计,很多千里迢迢跑到华盛顿去的川粉,直到示威结束,都没琢磨明白:他们反对的究竟是谁。人家拜登早就宣布胜选多时了,示威规模再大,也不能逼着拜登收回前言啊!是的,他们真正在帮特朗普反对的,不是民主党,而是共和党内的建制派。特朗普在用这一招向共和党精英们示威,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在民众中强烈人望,让他们不要抛弃自己。特朗普与共和党某大佬坐在那里谈判,大佬劝他赶紧认输。“看见那些人了吗?参议员先生,如果我输了,他们还会再支持共和党吗?你们的票仓将被彻底挖走,你们的议员席位将被大半剥夺,你们将在以后很长时间的竞选中,面对民主党全无一战之力!想清楚吧!”所以在大选计票被翻盘后的这些天,特朗普其实一直在凑牌——在凑一副逼联邦最高法院做出对他有利判决的牌。如今,终于快到亮牌时刻了。
我们再退一万步说,即便最高法的保守派法官们连同共和党建制派都一起抛弃了他,特朗普其实还有后招。美国司法体系当中,其实有极为秘密但权力极大的法院,叫美国外国情报监控法庭(或简称FISC法院)。这个FISC法院创立于1978年,2001年“9·11”事件后开始扩张。在小布什和奥巴马时代权力一直在膨胀,甚至被成为“几乎与最高法院平行的法院”、“影子最高法院”。
不客气的说,FISC法院的理念非常“法西斯”。它设立的就是防范“美国的敌人”(最初是苏联、后来是中东极端势力和宗教组织、再后来……)利用美国的法制制度中可能存在的缝隙,来击败美国。而FISC法院为了防止“敌人”拿美国法律当挡箭牌,自己就动不动就把自家的法律当nothing。在实际审案中,FISC法院的14名法官与其说按照美国宪法等法律所明文规定的法条来办事,倒不如说主要在考虑怎样宣判对美国国家利益有利。这更接近于行政权的思维模式。所以,在“通俄门”,以及更早之前“棱镜门”等判案中,FISC法院做出的判决,都是极为有利于现任政府的判决。综合目前的报道判断,如果特朗普的律师团队最终判定,共和党和联邦最高法院即便在川粉们的终极施压下,也无法支持自己时。他们很可能最终去找FISC法院这个更“听话”的“影子高法”,搞一出“君权法授、法权自授”的惊人表演。
不过,FISC法院既然叫外国情报监控法庭,它们插手办案就有一个前提,就是必须证明案件确实有美国的外部的“敌人”插手。
说到这里,本次美国大选另一个重大谜团的真相就呼之欲出了:为什么中俄等国家在此次美国大选中的表态如此之谨慎?美国的欧洲盟友都纷纷站队拜登许久。中俄却依然没有做决定性的表态。我看到有很多分析家又说,这是中俄害怕表态后选情再出变化,丢面子、又得罪美国新总统。这个分析水平……估计又跟老北京出租车司机给你讲的观点不谋而合。真相应该是,中俄的外交战略智囊们,很可能是在事先的情况推演中,预判到了特朗普打算利用FISC法院。中俄在此期间任何支持拜登的表态,都有可能被特朗普包装成“敌国干涉大选”的敲门砖,去敲响FISC法院的大门。而万一如此,中美、俄美关系的雪上加霜就在所难免了。所以中俄的应对策略是,表态出奇的谨慎、小心,总之就是不给特朗普这个借机说事机会。
好了,其实我并没有撬开白宫特朗普办公桌的柜子,看看特朗普的计划是怎样的。也许他压根没有计划,只是这个人发推特比较脱线,随口乱说的。
也许他明天一早起来,望着美国电视、报纸上满坑满谷全在DISS他的“FAKE NEWS”,突然觉得“下台吧,赶紧的,累了”,也不一定了。
但如果特朗普的那份《绝地反击计划》如上文所言,那么无论接下来这场大战谁赢谁输,美国的制度完整性真的难复往日了。如果特朗普选择上告联邦最高法院,联邦最高法院拒绝受理该案或判其败诉,那么川粉的愤怒将不仅针对民主党、也将针对共和党建制派,美国政治格局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地震。如果特朗普选择上告联邦最高法院,联邦最高法院判其胜诉,那么美国宪政制度当中司法与行政之间的那道隔离墙将被彻底撞开,自此之后,败选者到最高法去打官司,而最高法频繁下场“指挥”甚至“指定”大选结果的故事将一再发生,美国大选恐将再难有宁日。如果特朗普选择上告FISC法院,那么这个“影子法院”的权力就会借助这一判例急速的扩大,甚至与明面上的联邦最高法院产生对宪法解释权的争夺,这也将是美国司法史上前所未有的一场灾难。总之,只要特朗普将他“起诉违宪”的推特宣称付诸实践,美国将走向一个死局,无论哪一条岔路,路的尽头都是一场灾难。所以,如果让我站在特朗普的反对者角度替他们考虑一下。我认为他们甚至有可能为了规避这些泼天大祸,不惜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在极端情况下,甚至不排除有可能……以大历史的方式去考虑,此次特朗普上告的影响必将十分深远。300多年前,当英国学者洛克提出了三权分立这套体系时,他曾经用理性的思考反复审视其中是否存在漏洞,最终认为这套体系是精巧、完美而可以一直运行下去的。但如今,透过美国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知道了,三权分立体系并不完美。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如总统大选、大法官在总统交接班当口去世等等),三权必须依靠传统和执行人的道德自我约束去完成自我修正,如果这种自我修正无法达成,那么其他权力在帮其进行约束时,就会积累“金属疲劳”。这种危机反复出现之后,体系就将整体崩解。而如今,当特朗普手捏着拿一打判决结果,在白宫中徘徊时,这个巨大的风险,已然显现。Ps:老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本想着美国大选五记之后,给大家聊点别的,以显示我西塞罗写文章,也不是只会搞美利坚与罗马的“双厨狂喜”。现在的种种迹象表明,特总似乎打算奋战到底,没准真要搞一波大的。但你得承认,有的时候,历史就是那些不走寻常路的人创造的。所以还会有三四篇的样子吧,最后还是会讲个罗马故事,那个大家都猜得到的那个。
本文5100字,恭喜看完,也请体量我边工作边写稿不易,明天可能先缓缓。